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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心理專家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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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雅努力拿自己是鵪鶉這句話來催眠自己, 艱難擺平躁動的心思坐在黑歷史的腿上,默等他交涉的結果。

伊萬依舊是那副喪到不行的死人臉,極其頹喪與陰郁的氣質卻偏偏不曾減退他半分的魅力,淺金色頭發映襯的顏貌還是俊美到難以言喻。當然,摟著美人並不能叫他臉部的輪廓稍稍緩和一些,那睨著看人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冰涼又無聊。

“所以, 聽到了嗎?”他話音微微上翹, 能把短促拗口的卷舌音說得充滿嘲諷也真是一種本事了, 語氣說是在與人商議還不如說是在下通牒, “我還要那幾只小羊羔。”

剛才還輕松一些的氣氛陡然就又緊張起來。因為主位後頭一個大漢憤怒地就差蹦起來:“開什麽玩笑?!”他被他的同伴死死拉住了胳膊, 但一臉的怒容還是蓬勃到像是要凝成實質掉落下來, “道上規矩, 被冒犯者有絕對的處置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必須付出代價!”

伊萬嗤笑一聲,慢條斯理道:“誰拳頭大誰有處置權——這才是規矩。”聲音中那種譏諷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你們的沖突我沒興趣, 我只要他們的人, 活的。”

這下連主位上那位都按捺不住了, 氛圍一下子從山雨欲來上升到了劍拔弩張。沒等沖突爆發,對方有個理智線還沒崩斷的人立馬出來打圓場了:“等等!這件事跟我們的談判沒有幹系!我們可以稍後再商議……”

伊萬撫摸著懷中人流暢的腰線似笑非笑:“我妻子對我的請求自然是第一位的, 我想得到的利益反倒是次要——要是這件事沒辦法達成,那談判也就沒必要了, 是不是?”

他回眸看了俞雅一眼,眼神中並沒有什麽情緒……奇怪就在這裏,俞雅跟讀心術一樣百試百準的閱讀人的能力, 碰到這個人就跟失效了似的,楞是窺探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事物——這個男人的心大概就如同石塊一般吧,毫無生機,沒有感性。

但他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庸帝王相都擺出來了,那俞雅自然就露出了禍國殃民的絕世妖姬笑,很是捧場:“那當然啦。”

俞雅在心裏暗罵這個賤人。其實完全是在拿自己當借口是吧。

伊萬身上是窺探不出什麽,但環顧場內人物,結合已知情報,她已經能把大致的狀況都分析得井井有條。

酒吧一方出現叛徒,其手上必定有能威脅到原老板的事物,這才導致原老板不肯放過。這種威脅可能是會導致極大損失的把柄,也可能是某種未知的巨大的利益。而這叛徒對伊萬一方投誠,大概是犧牲一部分利益作為交換來讓伊萬出面幫自己擺平這件事。伊萬決定蹚這趟渾水,前來談判一來是以自身實力作為威懾,二來明擺著空手套白狼分一杯羹——畢竟,這裏面是叛徒主動投誠,還是無奈被脅迫,顯然不得而知了。

俞雅對伊萬的了解其實不深。

拉斯維加斯的短暫相遇只讓伊萬的影子成為她不想去回憶的一部分,而未讓她將其透徹理解。以她當時青澀的眼光,能看出伊萬表面上清淩淩的水潭底下深不見底,但畢竟萍水相逢游戲人間,又不是非查戶口般追根究底。然後沒想到,這男人有一天變成個你認知中的黑洞,你屢試不爽的能力在他身上毫無作用。

當年的伊萬,大概是所有女孩都想要的情人。容貌無可挑剔,性情進退有度,彬彬有禮,尊重女性,冷漠而又熱情,理智而又狂野,當他註視著你時是真真切切地將你容納入自己的眼眸,有且僅有你,仿佛這世上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的專註與鐘情——但那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漫長的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就俞雅自己來說,她都不能說現在的自己與當年的自己是一樣的,再說,當年她自己就藏著不少,她如何能保證別人就是幹幹凈凈明明白白的?

當她看到伊萬坐在這個房間的椅子上時,就已經推翻了過去對他的一切印象。於是她就像是頭一回見這個男人一樣,分析推論伊萬……薛特,這樣危險的人,以前她是碰都不碰的!

俞雅覺得那叛徒簡直蠢到家了。不管是不是被迫,將自己置於三方談判之下就是最糟糕的一種境地,三方中他是最弱的,手裏捏著籌碼有時候不是護身符,而是叫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催命符!而且那麽重要的談判他竟然不出場?全權委托伊萬?他怎麽能保證伊萬不賣他?與虎謀皮能有什麽好下場?

身體緊貼,她再清楚不過這個男人是全然的放松姿態,渾身上下沒有一條肌肉是因為這種對峙的狀態而緊繃的,甚至身上坐個女人跟壓下一團空氣沒什麽兩樣。游刃有餘,手到擒來。極端的自信囊括著對局勢全權的掌控,跟俞雅正好相反。她是因為對人的勘破了解所以由此而生自信,而伊萬是因為自信所以才堅定沒人能脫出自己的掌控。

俞雅很有理由相信這廝本來就不指望著今晚這所謂的談判出什麽結果。不管是來驗證那位叛徒手中的籌碼是否具有價值,還是從對方口中試探有關於這一切的情報,與其說是只看重眼前利益不管不顧就敢來分蛋糕,不如說是圖謀極大。

——別讓他抓住機會,否則你遲早失去主導權。

骨子裏都是無聊與憎厭的男人,瘋起來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三分敢押註,五分敢搏命,很久很久隔世以前她似乎也有這樣狠戾放肆的時候,但那是因為自己輸得起,不怕輸,伊萬為什麽敢?估計是被幸運女神寵壞了。這男人運氣之甚當年她就挺驚嘆的。

哪怕自己不出現,伊萬肯定也會找借口攪亂目前的對話趨勢。自己的出場反倒給了他一個輕松拿來當擋箭牌的筏子。

算計得無比清楚,但俞雅還是一聲不吭乖乖做花瓶。

密切圍觀事態發展,她也不怕伊萬光耍嘴皮子不出力,畢竟撈幾個人而已,就目前對方如此謹慎忌憚他的樣子,這件事對他來說舉手之勞。之後怎麽脫身之後再說。再不濟還有自己親爹。雖然說至今仍對自己的父親生理性排斥,但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勢力是自己最好的保護傘。

默默看著兩方劍拔弩張。伊萬的嘲諷式語氣效果表竿見影,氣氛刺激得就差拔槍幹上了,一堆嘰裏呱啦的俄語對罵起來漫天飛的全是卷舌音。雖說俞雅實在不認為會真打起來,但火並什麽的幻想一下又沒事。不過意外發生的時候她還是被嚇了一跳。

門被人猛地推開——因為力道極大且太過於突然,顯然是有突發情況——於是幾乎是在門開的瞬間,房間中除了伊萬跟俞雅之外的所有人都掏出了槍正對著門口。

越過伊萬手下壯碩的身形,俞雅看到闖進來的正是之前被她挾持的大漢。來人表情慌張又糾結,開門看到滿房間的槍時都沒驚訝,偏偏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束手無策——事實上以他的素養,就算槍頂著腦門也不應該是這副不專業的模樣,但問題就是這麽奇怪。

“不好了——”這人張大嘴巴剛說了個詞,還沒想到接下去怎麽匯報,他房間內的同夥已經急切地問:“什麽不好了?莫塔楊!發生了什麽?”

莫塔楊哭笑不得:“瓦耶莎!那瘋女人帶著武器沖進來!指明了要找老大!”

“誰?”場中人都無比驚訝。

“瓦耶莎!”他無奈道,“佩圖霍夫將軍的獨女瓦耶莎!”

“什麽?那個瘋女人?!”

一個軍隊高官的女兒混到讓黑勢力都聞風喪膽束手無策的地步那也真是夠了。

房間內部開始騷亂起來。被瓦耶莎找上門的一方七嘴八舌開始商量對策,很明顯那所謂的“老大”並不是主位上的人,換而言之今天談判的主導者或許並沒有全部的決定權,是叛徒的重要性沒有那麽大不需要老板親自出面,還是說出於某種安全方面的需要,老板本人並不方便前來?就連伊萬這一方也頗有些動靜。顯然瓦耶莎的名頭傳播甚廣,連外來會念經的和尚也對之頗為忌憚。

談判進行不下去了……對方關於伊萬提出的要求也就不了了之打算糊弄過去了。主位上的人絲毫沒有歉意地道了聲歉就已經起身匆匆往外趕,俞雅甚至聽到門外走廊上有人在嚷嚷“那個瘋女人是真的會無差別開槍的”……

本來這時候俞雅就應該趁亂渾水摸魚去,但她持觀望的保留態度。

不僅僅是因為她對伊萬報以極大的信心,而且還由於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叫“瓦耶莎”的人,她有很大的懷疑正是跑車上那位……嗯,人家忽然跑過來趟這個渾水為了什麽,就有點不言而喻了……俞雅全然無所謂。達成目的是最重要的,她都不計較跟黑歷史老情人逢場作戲虛情假意了,哪裏會介意跟個小女孩虛與委蛇?

只不過她剛有點想起身的意思,環繞在腰間的手臂就忽然收緊了。俞雅低頭看了眼,伊萬另一只手托著下巴,表情毫無變化,刻意拖慢的腔調說不出什麽意味:“她為你而來?”

渾身上下的氣質都與危險無關的男人。可他的危險在你根本無法預料他的動作,他的心思。前腳看到俞雅,後腳撞上瓦耶莎,他幾乎想都不想就將兩者聯系在了一起。

然而俞雅壓根就不怕他。

見過這貨青澀頹廢瘋瘋癲癲的模樣,就算如今成了個強大又厭世甚至無法無天的大佬,也沒法叫她產生任何恐懼心理。

俞雅笑吟吟:“那又如何?”

伊萬註視著她的笑容,眼中的神色終於有了細微變動,像是在回憶在對比,然後就有一種莫名的感慨:“願意匍匐在你腳下的人,永遠都有那麽多。”

他當然知道瓦耶莎是誰,所以知道她的行為意味著什麽。她大概只是覺得好玩,仗著自己背景深厚任意妄為。而且孤身一人帶著武器闖上來算是什麽威脅?她就是找個借口讓阿納羅夫賣她或者她父親的臉而已。瓦耶莎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麽不妥當,也不覺得自己想做的事有什麽難度,否則拉下臉回去一求助,此刻出面的就該是她父親的副官了。

阿納羅夫會賣她父親面子嗎?還真會。畢竟她們要的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只不過瓦耶莎跟俞雅有多少交情,這個就存疑了。瓦耶莎一向瘋瘋癲癲的,做事只憑自己喜好。而俞雅的魅力從來又是不分老少,男女通吃。

聽完這句感慨,她的眼角上翹露出個頗帶愉悅性的笑容,然後一把就捏住了對方的下巴——伊萬順其自然全然放松的姿態,說明他對她毫無戒備,但信任兩個字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伊萬的詞典裏的,至於他為什麽表現出如此模樣,是她也無法解釋的問題——俞雅以極慢的速度湊近,並沒有猶豫,只是以這種壓迫感來作為衡量對方心理的工具,然後輕輕地吻了吻對方的嘴角。

近距離看,這種難以用語言去描述的俊美能越發得叫人頭暈目眩。

“總有人願意為我付出生命~”俞雅的話語有與這個男人如出一轍的腔調與尾音,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伊萬還真是她俄語的初學老師,“但我喜歡的,我還是願意自己親手去取~”

話語中隱隱的強勢與掠奪是身為獵手的姿態。

捧著送到你面前的,總是不會讓人太過珍惜。命運把舊情人相遇這種戲碼放上來,不是說只有舊情覆燃這個套路的,也有可能是反目成仇。俞雅對自己的眼光一向自信,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又或者說未來,她是不介意再玩一遭你情我願,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比起被動接受的感情,她或許更喜歡主動出擊。

她眨了眨眼。情感永遠只流轉於眼睛表面,但過分的美麗性感又會讓人忽略這份虛假。一顰一笑都是能勾起驚心動魄的魅力,比之當年更加叫人無法抵擋。

而伊萬對此的反應是:“哦。”

以為意見達成一致,俞雅滿意地抓住椅背想要起身離開,腰間的手毫無預料一收,又把她的身體帶了回去。

兩人對視一眼。俞雅慢慢挑眉。

這兩人的氣場實在太過強大,伊萬的屬下連半個字都不敢蹦出來,眼觀鼻鼻觀心杵在一邊作壁上觀,任這倆自己交涉。

俞雅一點也沒掙紮,她甚至毫無猶豫伸手攬住了對方的脖頸,笑笑直接吻上去。

吻完,再起身,這回腰間絲毫沒有受到束縛,俞雅就從善如流收起了指尖的小刀片,纖長的手指仿佛戀戀不舍地摩挲過對方的脖子側面,笑吟吟轉身走了。身上藏的槍跟匕首一開始就被摸到,對方已經有防備沒法用,只有用到鞋子裏藏的小刀片了。

薛特,非逼她玩狠的!

瓦耶莎並不是蠢貨。她敢大喇喇擅闖黑勢力地盤,自然也是依仗著自己的底氣。她當然知道阿納羅夫不可能在這個地方,沒人知道這位老大的行蹤,雖說按照時間算算不久前應該已經從監獄裏出來了,但是鬼才知道這些老大到底真身在哪。

俄羅斯是個政治軍事都很奇怪的國家。俄黑的勢力無孔不入,他們通常有著極大的經濟能力,熱衷於投資政治與軍事,從政壇到軍隊到處都有他們的陰影,而且現在講究法制,這些黑勢力比誰都熱衷於轉型,大多數業務都從明轉暗,等閑抓不住小辮子,只不過馬仔到處跑、老大獄中坐也是俄黑普遍的現象。

帶著大金鏈子滿身刺青扛槍提刀到處轉悠的全是馬仔,幫派的靈魂人物通常都是修身養性高文化有信仰甚至懂哲學的大佬,而且十個裏有八個都在乖乖蹲監獄。雖說強有力、硬手腕的上層一直在持續不斷地滅黑,但這種與根深蒂固歷史問題有關的糟汙是怎麽都沒法清理幹凈的。甚至有不少平民被洗腦,認為相對於腐敗的官僚階層來說,黑勢力或許更人性化也說不定。

由於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所以黑白勢力之間有涇渭分明甚至井水不犯河水的勢頭。而瓦耶莎父親是軍隊高官,在黑白兩道都有極大的臉面。

她指明了要找阿納羅夫其實也就是個借口。名目喊大點,底下才好商談麽。而且她很清楚這酒吧的主事者是阿納羅夫的心腹,但要說全權代表老大處理家族事務倒也不太夠格,對方當然不會把她這種糟心的麻煩事上報,而她的要求只要不過分都會滿足。

瓦耶莎就試探一下,看看那美人要找的人重不重要,如果不重要的話她順手就撈出來了唄……心裏還喜滋滋的,如果之後非要發展啥的她也不介意的。

——然後就真給撈出來了。

人確實不重要。看得出來這幾個人跟伊萬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就如他所說的,是他“妻子”要的人,之所以早前各種推諉硬扣著不放是有其他原因,誰都不能保證這次妥協之後談判會走向怎麽個軌道,所以決不能松口。但既然瓦耶莎闖進來了,明裏暗裏也是為這幾個人……那就沒什麽好計較的了。

說來起因也就是爭風吃醋罷了,就是這幾個年輕人囂張的樣子太過,得罪了人。低個頭道個歉,再給筆不低的贖身錢,有伊萬跟瓦耶莎兩個不好得罪的盯著,人也就給放了。

俞雅自己完全沒使上力,靠著別人就達成了目的。本來還松了口氣,數了圈人當場就黑臉了:“李海濤呢?”

鼻青臉腫的二世祖們互相看看,有些奇怪:“他沒給關進來啊……他不是跑出去報警了嗎?”這幾個家夥還挺氣憤,“這沒義氣的!一出事丟下我們就跑!還說報警?報警報到哪裏去了!”

……好樣的。人竟然在這附近丟了。

俞雅一拍自己腦門,被不祥的預感團團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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